Tommo

*搞一下蟒龙
*依然瞎写
*请不要转载，谢谢



从图书馆出来的时候，门口堵着一堆人，吵吵闹闹地笑，还有掏出手机拍照的。许昕越过人群往外处看，天地间混沌一片，夜色都笼罩在霾里，能见度简直没有五米，整个儿一人间仙境。

他认命地摘了眼镜揣到兜里，掏出口罩戴好，慢悠悠地往回走。他的度数本来不算很深，但学了一天眼睛正乏，加上这几乎糊在人脸上的霾，许昕人生头一回觉得方博对他的评价在这一刻变得中肯起来。



他想起了刚认识马龙的时候。那时候他不爱戴眼镜，只在上课的时候掏出来戴上，一下课就塞回包里去。别的都没什么影响，只是遇上熟人的时候，往往总是要人家先跟他挥手或者叫他的名字，他眯着眼等对方再走近一些才能认出是谁来。许昕仗着人缘好，倒是没人跟他计较什么，只有方博总咋咋呼呼叫他瞎子；马龙却觉得有趣，有次像是困扰了很久终于记起来问他：可你为什么每次老远就能认出我来啊？

许昕推了推眼镜，头都没抬就给了他师兄一个白眼：你白啊，白得发光了都。

马龙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别扭地切了一声。

许昕继续看着书，脑子里却都是平时马龙走在路上的样子。就像相处久了能听出门外走近的脚步声来自室友一样，许昕总能从远处模糊的身影中抓住马龙。其实也没有什么有辨识度的小动作，走得也不快不慢，但许昕就是能认出他来。许昕看蒙面歌王的时候跟马龙说哎你要参加这个我肯定能认出你来。马龙勒住许昕脖子就要揍，以为许昕在嘲笑他唱歌水平，但许昕没说出口的是，马龙不用张口，一走出来许昕就会知道是他。

马龙探测仪。许昕被自己的想法逗乐了，然后就又挨了马龙一巴掌。

许昕从没跟马龙说过这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尽管他除此之外几乎每件微不足道的小事都会跟马龙讲。



他认识马龙是在大二，那时马龙大三，是秦老师实验室最小的学生。许昕熬夜码的工程作业交上去的第二天就被叫到了办公室，一进门就看见一个白得发光的男生站在桌子前玩手机，抬头看到他就笑：叫师兄。

许昕后来才知道马龙当小师弟当得太久，那天明明没他什么事硬要在那儿等着许昕，就为一声师兄好。那时虽然许昕已经知道马龙没有他看上去那样乖巧，但还是为他的腹黑深深震惊了。

可彼时许昕懵懂无知，乖巧地对着这个看上去比自己还小的男生叫了句师兄，然后小心翼翼地说他找秦老师。

马龙很满意地打量了他一番，然后才跟他说秦老师临时开会走了，然后自顾自地就往外走，看许昕愣着没反应，直接伸手就拽着他胳膊牵着走。

马龙一路上给许昕讲了个大概，秦老师有个什么样的项目，正好许昕选的作业方向很合，老师觉得许昕的想法很好，就想让许昕过来把那份作业接着做下去，做得好的话下一年希望许昕直接就进他们实验室。

许昕一副被砸了脑袋的状态听完，抬头已经走到宿舍门口。马龙说你们大二的住三楼吧，许昕点点头。马龙说哦我住四楼，你留个电话给我吧，回头秦老师忙估计就让我来找你了，许昕接过手机噼里啪啦地把自己电话打进去，存好名字又递回去。

马龙依然是笑眯眯的，接了手机给他打了过来，挂断之后对他说，我叫马龙，你就叫我师兄就成。



许昕想不起来他是什么时候开始不叫马龙师兄的。实验室学长太多，研究生博士都有，每个都喊师兄得乱套。秦老师年纪轻，刚当讲师不久，手里还没开始带研究生，说是等着马龙保研上来收他当关门大弟子。另一位吴教授曾经还是秦老师的导师，已经接近退休年龄，在院里德高望重，手底下带的学生也多，许昕跟着叫琳哥皓哥玘哥，回头到了马龙这里，憋了半天就还是一句，马龙。

马龙很是伤心，委屈地趴在桌上说你把当初那个乖乖叫师兄的昕儿还给我。许昕嘿嘿地笑，腻腻歪歪地就贴过去叫龙龙。

再后来刘院长给他起了个大蟒的外号。院里刘院长孔副院长两位成天形影不离打包出售买一赠一不说，连爱给人起外号的习惯也得同款，许昕听了一圈孔副院长那边给起的外号之后，觉得大蟒这个名字真的超好听的。然后马龙就在许昕每次拿龙龙来恶心他的时候回叫他蟒蟒。许昕不觉得恶心，还觉得挺般配的，每次听都乐得不行，然后就被马龙一巴掌糊到脸上。

许昕大三那年，秦老师升了副教授，马龙也顺顺利利在秦老师那儿保了研，真正成了大弟子。许昕也进了实验室。保研结果下来那天秦老师带着他俩出去吃饭，还给开了啤酒。许昕想着马龙看上去乖，虽然实际上蔫儿着坏，可他的确又不抽烟，估计喝酒也不行，就坏着心思去灌马龙，然后自己就喝趴了。秦老师一脸嫌弃，结了帐就走了，马龙只能让许昕挂在他身上，两个人晃晃悠悠艰难地往宿舍挪。

许昕头一回离马龙那么近。虽然平时他也爱闹马龙，但他不爱黏人，实际上从来没有这么靠近马龙过。而他这下靠马龙这么近，顿时就后悔了，觉得他之前的时间都是在浪费时光，他应该每天都黏着马龙，挂在他身上，像只蟒蛇一样缠着他才对。

许昕，你太辜负刘院长对你的厚望了。许昕在心里狠狠教育了自己一番。马龙像是专为了他的怀抱而生的一样，恰到好处的身高差让他挂得很舒服。马龙身上有种好闻的味道，可能是衣服上，也可能是洗发水或者沐浴露，在许昕自己一身酒气的情况下他还是能闻到，就跟他在近视视野里一眼能认出马龙一样毫无道理。马龙这个人的存在对于许昕来说就不讲道理。工科生不像文科生一样感性细腻，也不爱小说里缘由天定那套所谓命中注定，这种逻辑之外的东西在他眼中就该是个要被debug掉的错误。

许昕把脑袋往马龙脖颈上蹭，又想，去他的，他才舍不得。

马龙被他闹得窝火，毫不客气地用胳膊肘顶他：有力气闹自己走回去。

许昕没理他，缠得更紧。他这时候倒是决心要让自己的名号更符实一样，长手长脚地缠着，让马龙都挪不动步，气得一把就把许昕甩在了地上。

许昕头晕晕地还没明白过来自己缠成那样是怎么被甩开的，抬头就看见马龙凑过来的被累得红红的脸，一头的汗水，明明有点担心却还是硬板着脸冷漠地对着他：摔疼了没有？

许昕直接拽着马龙的领子就吻了上去。

马龙没躲，也没推开他。许昕一下子清醒了，还有余力想了一下他们现在这个位置应该不会被什么人看到，然后才放心大胆地接着进攻。马龙还是没躲，却也没回应，任许昕里里外外把他舔了好久，放开之后小心翼翼地抬着头看他，那眼神都算得上委屈了。

于是马龙一巴掌拍在了他脑门上。你委屈个屁！

许昕就笑了，嘿嘿嘿嘿的，笑得马龙脸更红了，站直了身子就抬脚踢许昕，起来，自己走回去。

许昕噌地就从地上爬起来，一站起来就又跟被抽了骨头似的瘫在马龙背上。马龙别扭地甩了他一下，这下没甩开，哼了一声，等许昕自觉地摆正些身子让马龙好挪步，这才领着人继续往回走。

马龙刚把许昕架到三楼楼梯口就甩开了他的手，自己抬腿要往四楼走，却被许昕拽住往下一拉，脚下一个不稳就直接摔进了许昕怀里。

疯了你！马龙立马就从许昕怀里跳开，站在台阶上瞪许昕。

许昕知道马龙脸皮薄，借着酒劲就放肆地无赖起来，抓着马龙的手不放。师兄，你得对我负责。

负你妈！那不是你——马龙急红了脸，硬生生吞回了后半截话，压低声音毫无震慑力地吼他：滚回去醒你的酒！

可你没推开我，你就得对我负责。许昕嬉皮笑脸地冲马龙傻乐，马龙给他气得抬手又要拍他，被他一把摁住，连忙又低声下气地哄起人来：好好好我错了，我对你负责还不成吗。

刚说完又突然严肃起来，站直了身子，认真地捏了捏马龙的手。我是认真的，马龙，我醒着呢。

马龙没说话，安静地看着许昕。许昕被马龙看得心痒，快忍不住的时候马龙突然从他手里抽出自己的双手，一脸平静地对他点了下头，那成吧，然后头也不回地跑了。




马龙这个人，虽然皮薄面白，总是给人爱害羞的感觉，但许昕跟他明了心思之后，他却又变成一副从容模样，任许昕怎么调戏都不脸红。

许昕你上辈子一定是地痞流氓，专调戏良家妇女那种。陈玘沉浸在小师弟被小小师弟拿下的悲伤之中，连着好久都不给许昕好脸色。

他俩的事马龙第二天就告诉了陈玘，把许昕吓得够呛。他说哥你后悔了直说行吗我挺得住，我还年轻我想多活几年。马龙白他一眼，说我在玘哥面前藏不住事。

顿了顿又说，其实我还是觉得不太真实，就是想找个人说说。

许昕听了这话直接就拉过马龙的手十指相扣，缠得紧紧的。这下真实不？够真实吗？不够我再给你来一下？

对这种直球的耍流氓行为马龙连打他都懒得抬手，只是笑，被许昕握着的手用力回握了回去。

……你把那个会脸红会害羞的龙龙还给我。

……滚。




许昕没谈过恋爱，马龙也没有。马龙看上去就是自觉自律不早恋的好学生，上了大学之后发现自己对女生兴趣了了，就闷头专心学术去了。听上去十分合理。但许昕这边却让人怎么想怎么不正常。

咋？我咋了嘛？许昕一脸不服。马龙白他一眼，你说你咋？林高远在边上不要命地说：哥你看上去就是撩妹高手。

冲着林高远去的手被马龙狠狠打了回来，许昕委屈地捂着自己的手背：哪有？那我就长得帅怎么办？给自己脸上拉两道？

林高远那一脸知道哥你不要脸没想到你这么不要脸的表情深深伤害了许昕。

后来两个人独处的时候，许昕把马龙圈在怀里，下巴搁在马龙肩上，说龙我真的不撩小姑娘，可能以前高中的时候有，起码认识你以后绝对没有了。

哟，怎么着，看来你对我还是蓄谋已久了？马龙往许昕的脑袋方向歪了歪，脸颊轻轻蹭了蹭他的头顶。

许昕其实自己也不知道。他原本觉得在那天之前他从来没对马龙有过什么想法，不然就以他的性格才不会忍着这么久没动作。他从发现自己有对马龙有想法到付诸行动之间都没能撑过一个日出，但这种想法又不像是突然变质，更像是从第一次见面就冒了泡，一点一点发酵，在那个晚上终于顶开了软木塞，砰的一声，一下就砸在了许昕的心上。

那你呢？

马龙捉过许昕环抱在自己身前的手把玩，半晌，才慢悠悠地说：可能是去年冬天吧。

许昕一下就明白了马龙说的是哪天。那天实验室开组会，因为老师们白天有事而比平时要晚，出了实验室的门才发现天已经黑透了。

许昕和马龙两人并肩慢悠悠地往宿舍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十一月的北京在寒冬的门口徘徊，冷暖无常。马龙早已乖乖穿上了羽绒服，整个人裹在圆滚滚的衣服里显得更小一只，白白的脸被风刮得红红的，不停地试图把高领的卫衣领子拉上来挡脸。许昕则穿着他最厚的大衣，里面也是高领的毛衣，同样拉长了领子盖在脸上。

真不亏是一个师门的。许昕瞄了一眼马龙被冻红的脸，心想明天一定得记得戴围巾。

许昕问马龙冷吗，要不再走快点。

马龙笑说我不冷，我其实身上可热了，玘哥老说我小暖炉呢。

许昕不信，你骗谁呢，你是实验室第一个穿羽绒服的。说着他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冲马龙就把手伸了出去，掌心向上平摊着伸向马龙面前。马龙愣了一下，把手从袖子里伸出来，手心向下覆在许昕手掌之上。掌心相贴，马龙的手心传来明显的温热。

真的诶。许昕笑了起来。

马龙还没收手，突然手背上就一凉。一抬头，雪花就这么铺天盖地地落了下来。

初雪啊。许昕开心地笑了起来。他虽然是苏北人，但从小在上海长大，对雪的喜欢自然是比来自东北的马龙更甚。

马龙那时默默地对着仰头看雪笑得明亮的许昕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收回手放回口袋，笑着说，快回去吧，别感冒了一会儿。

那时候我看着你，突然就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你。马龙还在玩许昕的手指，有点不好意思似的，知道许昕在看他，却执着地低着头。

干嘛不说？听说初雪告白一定会成功啊。

呸，这种东西就小女孩会信。

许昕搂紧了马龙的腰，贴着马龙的耳垂压低声音说，你说谁是小女孩呢？

马龙的耳朵迅速地就红了起来，终于调戏成功的许昕就心情很好地在马龙脸颊上亲了一口，啵的一声。




大三上学期期末考编译系统的那天，许昕突发急性肠胃炎，被马龙背下的楼，直接送进了医院。考试没了成绩，这门课就这么挂了，连带着他的保研名额也碎在了那年冬天漫天的大雪里。

马龙明显很失落，却装着没事，也不提，就在病床边上守着许昕。许昕却很轻松，反过来安慰马龙，你怕什么啊，昕爷我还能考不上？我这成绩还不是想考哪儿考哪？

许昕总是乐观的那个。在他眼里事情都很简单。现实总不能一切如意，但他觉得他都能靠自己去摆平。不能保研他就考，考不上他就在北京找个工作，比马龙早工作挣钱，多打拼个两年，等马龙毕业说不定他俩就可以有点小资本一起生活了。

他知道马龙想的多，马龙想事情比他更周全，却也更悲观。但他只需要马龙在他们俩的事情上和他一样坚定就够了。

最后马龙什么也没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说我相信你。

也就足够了。




许昕跟着稀稀拉拉的人群小心翼翼地走。上周五也是个雾霾天，还没有今天严重，他都能在路上被宿舍门前的路障绊了一跤，撑地的时候手掌被石子划了个口子，回到宿舍马龙给他上药的时候下手特别重，疼得他龇牙咧嘴还挨了一顿骂。

大部队向前继续走，他却一个人向左拐向了研究生宿舍。马龙运气好落单独自分了一间宿舍，他也就基本不再回自己宿舍。

他慢悠悠地看着地往前走，周围一个人都没有，就他一个孤零零地在雾霾里前行。他捏了捏手上上周受伤的地方，已经没了感觉。

他抬头确认自己走到了哪里，却一眼看见前面路边路灯下一个模糊的人影。离得太远了，他又没戴眼镜，他根本不应该能看得到；但他就是一眼看到了，看到了那个在寒冷的晚上站在路边的身影，那个小小的模糊的影子。对方不知在发什么呆，似乎都没注意到他，于是他就一边快步往那儿走去，一边大力地挥起了手。

于是那人也终于看见了他，身子动了动，向前下意识地走了两步。他小跑了起来，然后就听见这个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的身影冲他喊：别跑！再给你摔了——

说着他就跑到了人跟前。马龙不知在这里等了他多久，脸红扑扑地，鼻头也冻红了，可怜兮兮的模样。他解下自己的围巾，不由分说地就给马龙围上。

我不冷。马龙抱怨了一声，却任许昕把他包裹得严严实实，然后拉过许昕的手就塞进了他的口袋里。马龙温暖的手心包裹着他冰凉的手指。

走吧。

两人慢悠悠地往回走，路过许昕上次摔倒的地方时，马龙握他的手用了用力。

你大霾天里那么远都能看到我，就是看不见路。马龙说着又带了教训的口气，却又是笑着的。厉害了我们许大蟒，选择性失明。

明明是马龙探测仪。许昕抽出放在马龙右口袋的左手，环过马龙的腰塞进他的左口袋里去。

马龙被许昕的说法逗笑了，也往许昕的身上贴了贴。

许昕想，这事没法有个科学解释了。浪漫主义者的世界大概总是更容易也更美好一些。

对于他来说，雾霾天的能见度是马龙，初雪夜的温暖也是马龙，他的围巾里是马龙，他的怀抱里也是马龙。前路他什么都看不清晰，却没什么关系。反正马龙总会在路灯下等着他，他一抬头就能看见，看一眼就知道是他，就足够了。

未来也大抵如此。


-fin-



*被今早蟒蟒给龙系领结那张照片刺激了，就把之前写的蟒龙这篇扔出来了
*我爱大秦门QAQ